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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7日，阿富汗当地时间下午1点10分左右（阿富汗为东4.5时区，北京时间约16:40），一架飞机在首都喀布尔附近的加兹尼省，塔利班控制的德亚克（Deh yak）地区坠毁。

最初，消息认为是阿富汗国有ARIANA（阿里亚纳）航空公司的一架老旧的波音727客机，并称机上有83人。但航空公司否认，指出执行航班任务的两架飞机均已安全着陆。

现场一个叫Sado Khelo的村庄流出的视频、照片很快显示，这是一架公务机。然而残骸上，发动机短舱上有美国空军的低视度徽章，而前部机身残骸上有“11-9…”的序列号。

原来，这是一架美国空军的E-11A“空中之脑”空中通信机。由加拿大庞巴迪公司的“环球快车-6000”（global express）公务机改装而来。

E-11A机长30.3米，翼展28.7米，搭载了诺斯罗普·格鲁曼公司的“战场空基通讯节点”（BACN），该系统允许不同的战场通信系统共享数据。

通俗地说，这就是一架战场上空飞行的大路由器，为各种通信手段提供通信中继和转发。

因为阿富汗多山，高山会阻碍无线电信号通讯，谷底卫星通讯困难，在遇到各军兵种不同系统之间的通联更是麻烦。

2005年阿富汗库纳尔省的“红翼行动”期间，美军暴露了山地作战通信困难的问题，严重的通讯挑战，使得海豹突击队侦察组无法与作战行动中心建立有效地联系，多名特种部队成员因此战死。

此后，美军研发了BACN战术机载转发系统，在崎岖的山地地形中效果不错。

美国空军一共装备4架E-11A飞机（机尾编号11-9001、11-9355、11-9358和12-9506，头两位为采购财年），全部部署在阿富汗坎大哈空军基地，组成第430远征电子战中队第451远征行动小组。

坠毁的是编号为11-9358的一架。可以看到这架美军E-11A通信节点机机体相对完整，说明在飞机接地时，飞行员在尽最大可能的保持迫降姿态，但巨大的冲击还是让飞机起火燃烧。

现场地面被冰雪覆盖，机舱内还有明火没有熄灭。许多阿富汗民众在围观。

在残骸照片传出后不久，阿富汗塔利班通过社交媒体宣称，是他们击落了这架飞机，机上美国军事人员全部身亡，包括中情局成员和高级军官。塔利班还声称带走了美国人的遗体。

消息指出，机上有2名驾驶员、3~4名电子设备操作人员。所谓“CIA高级官员”的消息不确。塔利班大概是把这架飞机当成了普通的高级官员公务机了。

回头去看这架坠毁但总体完整的公务机，也觉得情况有些不对。飞机前部被严重烧伤，后机身和机尾几乎没有受损。

残骸的姿态看着属于迫降失败，当然迫降无法说明坠毁原因，故障或者被击中都可能导致迫降。

塔利班历史上曾经具备击落飞机的能力，包括上世纪80年代从CIA获得大量“毒刺”式单兵肩扛式地对空导弹抗击苏军。2007年，他们还曾用导弹击落一架英国“支奴干”军用直升机。

但经过多年的治安战，塔利班武装手中的防空武器已经基本耗尽，塔利班已经有很多年没有打下过美军飞机了。

现在如果真的是打下来的，那意味着塔利班突然重新获得了对空能力，究竟是哪方提供的？

飞机中部有个撕裂的大开口，值得玩味。

从这一点看，飞机是否真如塔利班所说的被击落，很是关键。

然而，驻阿富汗美军发言人桑尼·莱格特上校则在推特上表示，坠机事件的调查正在进行中，称“没有迹象表明坠机是由敌人的炮火所导致”。

另外，虽然塔利班民兵已封锁现场，但据称正在附近搜索两名幸存者。坠机地点——加兹尼省德亚克（Deh yak）地区，离最近的一个美军基地仅约10公里，而当地美军和阿富汗政府军都已出动援救。

这起坠机事件，将进一步促使美军把BACN系统安装在改装的EQ-4B全球鹰飞机上，以借助无人机的长航时提供高空通信远程覆盖。E-11A这种有人飞机可能会在不久的将来退出危险的前线。

把目光重新转到华盛顿。川普当天忙着与到访的以色列看守总理内塔尼亚胡举行会谈，讨论了中东和平计划。

此前川普已经多次预告，将趁此机会，宣布他谋划已久、数次推迟的“世纪协议”。

外界预计，这将是一份几十页的文件。主要由特朗普的女婿、白宫顾问库什纳制定，试图“彻底解决”巴勒斯坦与以色列问题。

而为了确保以色列方面的支持，这次一同到访的还有内塔尼亚胡的竞选对手、蓝白党党魁本尼·甘茨。

1月23日，美国副总统彭斯与内塔尼亚胡在位于耶路撒冷的美国驻以色列大使馆内举行会谈。

这项和平计划在政治方面的内容严格保密，目前披露的只有经济提议——要求沙特等阿拉伯油气富国买单，在10年内对巴勒斯坦领土进行500亿美元的国际投资。

但在关键的、巴以之间棘手的政治问题，各方还只有猜测。比如耶路撒冷的地位问题。

不过，库什纳去年就已表示，其中将不会提及“两国方案”——这是与国际共识的又一次决裂。根据“两国方案”，应建立一个独立的巴勒斯坦国，与以色列和平共处。

因此巴勒斯坦人拒绝接受这一尚未出炉的计划，视之为美国对以色列的恩惠，而巴勒斯坦领导人阿巴斯也未受邀访问华盛顿。

目前还完全只是美国和以色列的单边行动而已。

尽管各方都认为，川普所谓由犹太女婿单方制定的中东“世纪协议”希望不大。但架不住他一直兴致勃勃地试图推动，并从而获得诺贝尔和平奖。

在这样的大事背景下，美军通信机是不是真的被击落，就相对不是那么紧要了。

再来看阿富汗这边，在小布什的阿富汗战争之后，奥巴马承诺完全从阿富汗撤军，与塔利班展开谈判。

2010年，在阿富汗成立了一个部落长老委员会，以寻找和劝说塔利班成员加入和平进程。从2011年开始，塔利班代表和美国在德国与卡塔尔开始了接触谈判。

▎2013年6月18日，塔利班在卡塔尔多哈正式开设办事处

2013年6月18日，塔利班在卡塔尔多哈正式开设办事处，常驻约20名官员及其家属，专司与美国及其他国家谈判、接触。选择卡塔尔是因为该国相对中立，同时又是美国中央战区（负责中东）司令部所在。而且卡塔尔热衷在各种冲突和纷争中充当调停者和中间人角色。

但双方谈判进展一直不大，尤其在奥马尔的继承者、塔利班首脑Mullah Akhtar Mansour（曼索尔）2016年5月被美国无人机炸死后，更是一度停顿。

2018年，川普决心收缩中东战线，集中对付伊朗。7月底，美塔在卡塔尔重启谈判。

塔利班的谈判代表为多哈办事处主任 谢赫·穆罕默德·阿巴斯·斯坦尼扎(Sher Mohammad Abbas Stanikzai)。

▎塔利班副代表斯坦尼扎（左）与阿富汗前总统卡尔扎伊在莫斯科

斯坦尼扎1963年生，印度军事学院毕业，政治学硕士，英语流利。

曾任塔利班政权的“外交部”副部长、“卫生部”副部长。早在1996年就飞往华盛顿，要求美国承认塔利班政权。

美国的谈判代表，首轮是负责南亚和中亚事务的副助理国务卿爱丽丝-威尔斯，8月底，任命了来自阿富汗的 扎尔迈·哈利勒扎德（Zalmay Khalilzad ）为谈判特使。

哈利勒扎德1951年生于阿富汗，在喀布尔长大，加州高中交换生，贝鲁特美国大学本科、硕士，芝加哥大学博士，美国前驻阿富汗、伊拉克、联合国大使。

▎美国特使，阿富汗裔扎尔迈·哈利勒扎德

在哈利勒扎德的坚持下，10月25日，塔利班军事首领阿卜杜勒·加尼·巴拉达尔（Abdul Ghani Baradar）在巴基斯坦被释放，随后被塔利班任命为多哈办事处新主任，并在2019年1月底成为首席谈判代表，斯坦尼扎降为副代表。

巴拉达尔1968年生，是奥马尔的妹夫，在1994年创立塔利班的四名首领排名第三。

奥马尔2013年死于结核病，排名第二的Mullah Obaidullah Akhund 于2007、2008年两度被巴基斯坦抓捕，2010年3月在卡拉奇监狱中因心脏病死亡。

▎2010年2月，巴基斯坦三军情报局抓获塔利班军事首脑巴拉达尔

本来巴拉达尔应该成为奥马尔继承者。但2010年2月，巴基斯坦三军情报局已根据美国中情局提供的情报，在卡拉奇附近抓获巴拉达尔。

而现任塔利班的第三任首脑Mawlawi Hibatullah Akhundzada原来只是巴拉达尔的副手。

由于地位重要，在美巴、塔利班之间的多次“换俘”中，巴拉达尔都未被列入交换名单。但哈利勒扎德认定正因巴拉达尔地位重要，可以在谈判中发挥作用，力主释放巴拉达尔。

巴拉达尔的直接参与，使得美塔谈判成为实质性的最高级别谈判。除了国务院的代表，五角大楼和中情局的官员也参加会谈。

▎塔利班首席代表巴拉达尔（上）、巴拉达尔与副代表斯坦尼扎

双方谈判的核心诉求，塔利班是要求美国完全撤军、释放全部塔利班成员，美国是要求塔利班放弃暴力、保证不庇护恐怖组织。

在这两点上，双方已经原则上达成共识——美国承诺全面撤军，9000名美军和6000名盟国士兵将完全撤出阿富汗；塔利班承诺不利用阿富汗领土损害美国利益，不庇护与纵容恐怖组织在己方控制区活动。

此外，就是一些细节问题的商讨，比如美国承诺18个月内完成撤军，而塔利班要求在6个月内。

▎美国特使，阿富汗裔扎尔迈·哈利勒扎德

阿富汗于2019年9月28日进行五年一度的大选。此前按哈利勒扎德的报告，美塔谈判已经富有成效，并商定了和平协定草案。

川普原本打算接受这一协议，还准备大张旗鼓在9．11纪念日邀请塔利班访问美国，最后在共和党内及国内强烈的反对声浪中作罢。

▎阿富汗首都喀布尔，近年来新建了大批公寓

川普还突然以9月16日一名美军士兵在与塔利班的作战中丧生为由，宣布和谈“已死”。其实那位美军中士已经是2019年第19名在阿富汗死亡的士兵了。

此后，川普又在11月感恩节突赴阿富汗的美军基地劳军，同时宣布重启谈判。

▎阿富汗首都喀布尔

另一方面，阿富汗政局也处于动荡之中。总统加尼和总理阿卜杜拉展开激烈角逐。但很多选民对他们都感到厌倦。

阿富汗人口大约3700万，这次大选大约只有950万人注册投票，实际投票者更是只有270万人。

由于操作不当，270万票中又有近90万票作废，最后只清点了180万张票，不到登记选民的两成，更是只有全体人口的不到5%，为历来最低投票率。

而在投票后，阿卜杜拉的支持者，又以存在舞弊为由，连续2个多月堵住多个省的选举委员会办公室，阻止进行票数审计。

12月22日，阿富汗国家选举委员会终于宣布大选初步结果，加尼以50.64%的得票率胜出，将迎来第二个五年任期。

阿卜杜拉以39.52%的得票率位居第二。阿卜杜拉立即表示不同意选举初步结果，要求选委会覆核，这一过程可能还需耗时几个月。

▎阿富汗总统加尼（中）

不少分析人士担心，此次选举将重蹈2014年的覆辙：

阿卜杜拉拒不认输。最后，在美国斡旋下，两人达成和解，同意加尼当总统、阿卜杜拉当总理。

但这次美国将精力放在与塔利班和谈上，明确表示不会再调解。这意味着阿国政坛在未来几个月还将处于不稳定之中。

12月7日，美国和塔利班双方已于卡塔尔恢复和谈。但到12日喀布尔的美国空军基地又被塔利班袭击，造成至少2死70伤，美方再次宣布暂停对话。

此后美军加紧用无人机定点清除塔利班地方指挥官，打死多名关键人物。

到今年1月17日，塔利班武装又向美国特使递交了一份文件，提出在阿富汗地区实施临时停火的建议。说明美国还是将塔利班逼回了谈判桌。

在战术之上，最重要的还是战略。川普在大中东地区究竟想干什么？

这就是基辛格曾提出的战略——“有尊严地撤军”。也就是尽量不要演化为战略上的大溃败。

不过，且不论以色列、伊拉克方向，光是阿富汗方向，双方始终在进行着激烈的战斗。

若塔利班和美军能达成一致，下一步就必然是与阿富汗政府讨论停火问题，这又将是一件极其棘手，近乎无解的问题。

由于这一路线的问题牵涉很多，其中权力分享、保障妇女权利、数千名塔利班武装人员的安置等问题，都没有得到很好的解决，所以双方之间的协议才签署的如此困难。

美国想“有尊严地撤军”，还早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