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公子的剑——做爱读的商业评论
01
在阿里巴巴,程序员之间不叫“总”,但行癫叫“癫总”,他解释是因为“总跑腿”。这几年,无论跑到哪里,行癫说的话,衣公子都细细琢磨。
几天前,行癫在一场对话中说,云是新型计算体系结构(Computing Architecture),中台就是新型操作系统(Operating System,简称OS),钉钉是新型操作系统的重要部分。
的确,“操作系统”这四个字,已经让中国产业界闻之而色变。“缺芯少魂”真正是民族之痛。说出这个词,要做好最坏心理准备。
行癫认为,通过“云钉一体”打造的系统,可以帮助企业面向大数据、面向智能、面向物联网、面向移动化,开发自己的应用变得更方便。“超越原来的以windows为代表的操作系统,(那种)上面做简单的信息化的开发。”
对于未来的操作系统,衣公子有两点感想:
1、 OS必须是开放的生态 —— 因为不够开放,诺基亚、三星、微软都在手机时代的操作系统战争中惨败。
2、未来新型OS会怎么出现 —— 应用软件的价值超出OS本身,或者,通过硬件实现联合定义。
一年多前,阿里云自研的飞天操作系统,获得中国电子学会的特等奖——16年来唯一的一个。
飞天的功能是调度超大规模的计算资源,是阿里公有云业务的基础。如今,阿里云亚太市场份额第一,全球安全性第二,单凭这两点,飞天作为操作系统,当之无愧。
虽然,钉钉在阿里内部独特性一直很高,经过疫情已经是“国民钉钉”,但是,一个还分类为企业IM的APP,和操作系统怎么能联系起来?
02
图:Andy Rubin自研的视网膜门禁
30年前,在开曼群岛的海滩边,一位苹果工程师因为和女友吵架,无处可去。一位卡尔蔡司的镜片机器人工程师,收留了他。那一年,苹果还在个人电脑领域做最后的挣扎。史蒂夫·乔布斯(Steve Jobs)被赶出自己创立的苹果公司,已经第三年,刚推出的NeXT电脑,销售一败涂地。
蔡司工程师名叫安迪·鲁宾(Andy Rubin),从小是电子机械迷,经过相互一番洗脑,他接受了苹果公司的offer,开始为个人信息终端设计系统工作。
苹果仍然试图重新定义电脑,但鲁宾在入职两年后,拉上几位同事,开始在一间小Loft内默默创业——方向是改变未来手机的形态。
楼下,吃喝拉撒写代码;楼上,卧则同塌鼾如钟。到1995年,他们推出魔盖操作系统(Magic Cap)。可惜,在一个手机还没有普及的时代,并没有几家运营商和手机厂商对这种智能系统感兴趣。
一部分人重新创业,为苹果设计网络电视。鲁宾没有更好的去处,只好跟随入伙,几年后,被微软收购。
1999年互联网狂潮前夕,鲁宾再度创业,生产一种订价10美元左右,糖果(Candy Bar)大小,能让普通人随时获取互联网内容的终端。这家名叫“危险”(Danger. inc)的公司,再次被微软收购。
2003年,已经是鲁宾第三次创业了。产品名叫Android,早期定位是一个让数码相机更好用的系统。2005年Google以区区5000万美元将Android连团队带产品收入囊中。Google当时的CEO埃里克·施密特(Eric Schmidt)甚至都不知道这笔交易。
最终,Android全世界用户数量排名第一,除了遇上智能手机时代大势,还可以总结出三项原因。第一,基本功能在线,且对各类终端友好。第二,Google的名气和支持。第三,足够的开放,合理公平的规则,吸引开发者群策群力。
03
操作系统,本就有不同的生长路径。
个人电脑发明之初,操作系统是指令界面,计算机的操作需要依赖专业而呆板的命令行,门槛很高。那个时候人们自然认为,操作系统仅仅是为编程人员使用。
乔布斯的Apple II却发明了操作系统的图形界面(GUI),从此个人操作电脑,可以利用鼠标、文件夹、垃圾桶等更直观的工具。乔布斯认为这是对商务人士工作效率的大幅提升,当然,真正把图形界面发扬光大的是比尔·盖茨的微软Windows操作系统。
这一次“抄袭”是乔布斯和比尔·盖茨一生的嘴仗。
图:乔布斯和盖茨
1984年苹果Macintosh带着巨大期待登场,出道即巅峰。1985年Windows1.0正式对外发布。苹果机更多在商业组织中使用,在个人市场完全无法和Windows抗衡。最终,在PC时代,Windows把握住了图形界面赢来的优势,通过核心办公应用做大做强,和通过处理器提供计算能力的Intel,构成Wintel体系,称霸PC时代,主导信息化IT进程。
苹果被打到人心涣散,乔布斯1985年辞去苹果董事长,1986年以1000万美元,从《星球大战》导演乔治·卢卡斯手中,收购皮克斯动画工作室前身控股权。硅谷企业史的作者大都把这一次“越界创业”,视为苹果未来成功的最大创新基因来源——乔布斯理解了内容产业的生态逻辑。相比之下,对手盖茨从未涉足过这么大的跨界。
到了移动互联网时代,苹果通过对内容的理解,先凭iPods彻底改变在线音乐生态,后靠iOS应用商店和付费内容服务模式,建立起绝对的壁垒。由于体验流畅和稳定性强,MacOS成为数字内容创作和工程师青睐的系统。
归根到底,操作系统并没有那么神秘,去掉那些过度的包装,OS的本质是两层。
下层:让开发者可以在超大型商业场景内,快速设计、开发丰富的应用服务,并触达操作者;
上层:一个桌面,一个大家在这里进行操作,获得各种数字资源的桌面。
中国的确没有创造性的电脑、手机操作系统。
PC时代,Windows、LINUX、Mac龙争虎斗,中国完全沦为看客,所谓的国产自主可控操作系统,连个陪跑都算不上。
智能手机时代,iOS和Android你来我往,中国科技公司也没有参与。的确,硬件上崛起了华米OV,但是中美对抗下,美方一制裁,华为手机业务也几乎到了危机边缘。
04
为什么中国总缺席呢?
有一种声音,认为是中国科技企业迷恋商业模式的创新,美国的科技企业重视基础科技的突破。前者短视,后者长期。
其实,这样的观点,没有切中问题的本质。衣公子倒认为,中国科技企业重视商业模式创新,是因为中国的商业效率起点低,一经商业模式的创新改造,就能产生很大价值。而美国的商业效率本来就很高,只有基础科技代得以突破才能提高商业的效率。
移动支付在中国开疆辟土。而美国因为信用卡、个人信用制度的已经比较完善,全社会对移动支付并没有很大的兴趣。就是最好的佐证。
也正因为这样,也有罗振宇这样的乐观派,觉得中国不是没有操作系统,比如微信就算得上,在这个界面,你可以社交、阅读、支付,以及使用小程序。
不过,这只是所谓的个人操作系统,解决个人与终端的交互:连接软件应用、互联网信息和服务;
那么,对于一个个企业、一个个组织而言呢?毫无疑问,企业和组织的数字化,需要一个操作系统。
互联网早期,传统数据库建设在企业内部,以IOE为代表的数据计算和处理模式价格昂贵且扩容困难,很多公司甚至要为了节省开支减少非业务数据的存储。
云计算,是个不错的方案,大大降低了存储、处理、分析数据的成本。不过,这还远远不够,举个例子,数据散落在各种生产、管理操作终端,如何让搜索数据在各种移动化场景下高效地完成?
我很乐观,随着新商业模式不断提高中国商业效率,中国的科技企业也会逐渐把重心转向基础科技的攻坚和突破。
比如通信技术领域,公认的,中国1G空白、2G跟随、3G参与、4G追赶,但是到了5G,逐渐却在各项领域实现引领。
同样,我相信中国人是可以做好操作系统的。
做出一个好的操作系统,中国科技界需要的是一个机会。中国已经具有全球超大型互联网公司,和完备的各大类工业和服务业产业链。
丘吉尔那句名言,“不要浪费一次危机”,疫情期间被大家引用烂了。但是,到底怎么才算不浪费?答案是:抓住机会加速数字化。
05
LINUX的核心作者林纳斯·托瓦兹(Linus Torvalds)写过一本自传,《只为欢乐》(Just for Fun: The Story of an Accidental Revolutionary)。我的读后感是,调度资源,就是操作系统的本质。
图:Just for Fun: The Story of an Accidental Revolutionary
1991年,托瓦兹21岁,在赫尔辛基的宿舍中,突发奇想编写一个可以访问赫尔辛基工业大学服务器的虚拟终端;写完代码后,他意识到,也许几个月后,就这段代码就可以实现一个操作系统。从UNIX到MINIX,既是编写LINUX的基础平台,又是为取代它的对象。
UNIX系统在1960年代诞生于贝尔实验室,随后遍布全球大型商业研究组织。相比当时电脑上单任务的DOS系统,UNIX可以多用户、多任务同时执行。
当时,AT&T公司,正在试图收紧UNIX过去20年的开源特性,将其转为一款商用许可系统。MINIX是其中一个分支,微缩版的UNIX,主打的特性是更容易被个人开发者使用。
托瓦兹在书中写道,当我在课堂上逐步理解UNIX时,我感到巨大的心理震动,从未停歇。1991年托瓦兹21岁生日,用3500美元买下第一台386个人电脑,第一个想法就是要运行Minix。当时Minix不仅教程售价168美元,还要耐心等软盘寄到。遗憾的是,托瓦兹很快发现,Minix的虚拟终端能力太差,很难连接到大学电脑,因此无法获得更强的程序计算能力。终于,托瓦兹开始自己编写程序。
他写的最早一段测试程序是,两个独立线程A和B。如果想通过大学的电脑阅读新闻资源,可以通过软盘重启386电脑,A线程用于接收要读的内容,B线程用于发布读什么的命令。实际上,就是将电脑的计算资源进行了调度——也是操作系统对于计算机的核心价值。
LINUX坚持开源,仅仅两年后,内核已经有100多人参与维护。又过了两三年,微软工程师得出一个结论——开源操作系统是是对微软最大的威胁。
微软的工程师说对了,直至今天,LINUX仍然是全球最重要的跨终端开发者操作系统。因为开源,全球开发者集体参与,LINUX实现了跨终端。2019年数据,LINUX内核代码超过2500万行,开发者贡献份额排名第一的是美国,排第二的是中国。
好的操作系统生态,标准很清晰:集成度高,规则公平,所有有志企业服务的开发商,平等参与,群策群力。
最终,形成网络效应。
06
回到故事的开头。什么是中台?
一些人逐渐看懂了。中台,就是你的东西,要变成别人的一部分。操作系统亦然。
关键一步是生态开放,或者用行癫的话说,“被集成”——是最值得使劲的地方。
1999年,叫嚣着“终结软件业”的Salesforce成立,愿景是“企业用软件,能像在亚马逊买东西一样方便”。如今Salesforce仍然是全球最大的CRM云服务商,市值1500亿美元。即便如此,在Salesforce的应用市场,开发者虽然很容易利用其提供的PaaS接口,却需要运用一种特殊的编程语言Apex(类似Java的变种)。不难看出Salesforce的私心——留个门槛,绑住开发者。
2019年,微软的Teams产品开足马力,用户规模快速超越了Slack,在疫情做到了2亿日活。海外诸多科技博主近两年也认为,Office作为微软最大业务板块,其操作系统不再是Windows,而是Teams,因为Windows解决不了跨设备、跨终端的数字化弹性需求(Scalability)问题,但Teams却天然解决了。
但是,在内部财务口径中,这个办公协同产品的收入,仍然归并在Office365项目下。Teams能否进一步开放生态,需要微软先平衡的企业内部的利益。至少,大量的办公类SaaS产品,可能很难集成到这个体系中。
当年Windows Mobile决定放手一搏,但是Office团队为了自己利益,坚持要键盘。当iPhone和Android一日千里,微软领衔开发的Windows智能手机竟然还带键盘,最终连合并诺基亚的巨资也打了水漂。
另一个凭借疫情异军突起的对手是Zoom,专注极致的影音连接体验,增长迅猛。可惜在上月因为安全隐私问题被部分禁用。相比之下,5月份Gartner的报告中,为钉钉护航的阿里云超过AWS,位列全球云计算安全能力第二。
2020年,行癫给团队的方向是三“做”:
“做深基础”是加强芯片、服务器、网络的自研持续投入,包括今年再招5000工程师。
而“做厚中台”、“做强生态”,就要看“云钉一体”了。阿里技术对开源的坚持相当彻底。行癫也很早说过,阿里云不做SaaS,而是帮助大家做更好的SaaS,让开发者在“云钉一体”的环境里,充分发挥。
去年,仅新零售,阿里云就公布了22款行业联合解决方案。随着被集成不断深入,西门子、SAP、金蝶、用友、明源、四大、埃森哲等都成为伙伴。Salesforce已经宣布将集成阿里云向企业客户提供服务和支持。
摩根士丹利目前根据给予阿里云770亿美元的估值,约13.5的市销率,由于和阿里巴巴集团财务口径保持统一,自然没有计算钉钉。而Zoom就拥有76倍市销率,Slack也超过25倍。
云钉一体,是一个还未被充分理解,即将加速验证的商业逻辑。
07
半年多前,中国最大的日化厂商、每年销售额超200亿的立白,给10000多成员,600家供应商、1000家经销商都装上了“嘟嘟”。在大家最初的认知中,这无非是一个专用版的钉钉,拉群、说事,分享一些销售政策文件。
上个月,钉钉发布会上,立白集团CIO的介绍,有几点让我非常惊讶:
1、 虽然日化销售网络层次很复杂,在嘟嘟中却能实现核心指标化:库存满足率、发货及时率、费用核销率、物料下发率等,都可按照团队分拆目标,实时跟踪和调用。
2、工具和数据,直接触达35000+导购员、1800+销售团队、5800+配送司机、20000+业务员,覆盖直营、销售、物流的各种不同场景应用。
3、基于钉钉与阿里云共同推出全新的混合云存储方案,聊天、文件,都会有三层安全加密,包括企业自身决定的加密方案。
4、从关注流程在线,走向关注组织在线,将组织变成一种基础能力,在原有业务架构(BA)、应用架构(AA)、信息架构(IA)、技术架构(TA)之外,将OA(组织架构)也加入到嘟嘟架构的设计中。
双方甚至打造了一个特别美妙的比喻:打造人与问题的连接器。未来更多的中小型企业,直接使用立白这类大型企业打造的应用,就能解决诸多组织问题。
在更复杂的制造领域,中国标志性的厂商一汽集团,也将与云钉的合作,变成了不同工种对产品数据系统(PDM)、(物料清单系统)BOM和设计系统的入口;一汽的专属钉钉名叫”Easy”。
在疫情当中,这种数字化办公旅程让一汽得以快速复工。一汽还决定由旗下公司与钉钉共同开发汽车行业解决方案。我所知道与阿里云共同打造的汽车行业中台,至少还有长安、长城等。
一年多前有媒体问:“被集成”的整个生态会怎么打造?行癫说:“简单一点就是,能合作伙伴签合同的,你们签。非得让阿里云签的,我们一起签。”
过去一年,已能看到更多类型的“被集成”。多个国货运动鞋企业的业务中台;银行、证券行业的数字化移动化中台;德勤、毕马威、埃森哲都各自合作有营销类行业中台产品;在智慧城市数字政府领域,最头部的ISV都与阿里云有行业解决方案输出。
2008年10月,淘宝发生著名“停机事件”。逼得阿里巴巴发动“五彩石战役”,第一次大规模的自我技术改造。首要任务是打通淘宝和“淘宝商城”(天猫)的数据和系统,在此之前,两者系统独立,商品库、店铺无法互通,用户体验上像是到了另一个公司的网站——需要重新注册、登录、选品和下单。
图:阿里云智能总裁张建锋,花名“行癫”
加入只有4年的淘宝架构师行癫,引入中间件——在原先只有纵向思维的架构设计里,添加横向的通道,让各个业务底层彼此互通。再将两者共用的业务全部找出,搭建统一的公用平台。
这种思路,在后来,慢慢被叫做:中台。
如果一种技术模块,能够对内服务相似业务需求;也就可能对应外部更多开发者。
企业的本质是降低人与人合作的交易成本,完成资源的最优组合。现代企业内部,人是移动的,终端是分散的,资源也是多类型、且稀缺的。统一到一套操作系统,让数据为全体成员服务,也就是完成了数字化。
无论在员工使用Windows或Mac的电脑,还是Android或iOS的手机,只要想操作企业的资源,不同节点,不同场景,一个操作系统。
到今天,钉钉已经拥有1500万企业组织,3亿个人用户;阿里云同样有300万客户。当然应该去追求,到更广阔的地域,面对更重度的行业挑战,更多元的文化主体,成为下一代企业操作系统。
数字经济的洪流里,谁都可以定义自己的云钉。你的组织是为管控每一个人而建立系统?还是用它融合千差万别的天赋?每一个历史参与者都不免选择。
最近,有一句视频脚本是“不要冷漠地走入普通人”。大概改编自狄兰·托马斯(Dylan Thomas)的《不要温和地走入那个良夜》(Do not go gentle into that good night)。这也是乔布斯最爱的诗。的确,这个时代,评判一个产品好坏的标准在于,能不能最大程度挖掘人的价值。无论是个人消费,还是企业组织。
你可以冷漠地走入一个操作系统,也可以,不要冷漠的操作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