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晓求:想看懂金融问题,就要和宏观经济学结合起来|2020-04-18
时间:2020-04-18 14:39
在最后一期节目里,我们请吴晓求老师谈了谈他从事金融学研究的治学之路。吴老师非常实诚地表示,当年他其实是为了买得起电视,就与人商量出一本和股票相关的书,为此在北图里面猛翻相关书籍一个礼拜……当然,在这之后,吴老师也逐渐发现了从事金融研究的意义,并且结合了自己宏观经济学的基础,发现了更广阔的一片学术世界…… 实际上,吴老师在金融学界也是“少数派”,他认为现代金融的核心是资本市场,而不是商业银行。吴老师的几期视频里其实谈到的都是许多技术性问题,非常有深度,对想了解金融学的同学们是个很好的学习机会。当然,我们也理解有些同学,会认为吴老师的理论和平时我们一些嘉宾的有所不同,但这也正是我们目的所在,让大家可以博众所长,理性思考。我们既不要迷信一种理论,也不用谈到一种理论就色变,最终是希望大家能在各个风格不同的节目和老师身上都能有所收获! 准确地说从1994年以后,我几乎把全部的精力都转向金融和资本市场研究。1994年之前,我的重点是研究宏观经济,因为我1990年在人民大学获得博士学位之后,博士论文是研究宏观经济的,那个论文是我学术的一个高点,论文的题目叫《社会主义经济运行分析》。 我自己认为我在90年前后的那种研究,还是有很高的学术品格和很高的学术质量的,所以人民大学才会在1993年就破格录我为教授,这个在当时人民大学是非常难的。因为那时候我才30岁刚出头,所以到1993评上教授之后,当然我重点还在研究宏观经济,研究中国的经济运行的模式,研究经济的很多行为特征。 1994年我为什么说是一个偶然因素呢?是因为我1993年当上教授以后,还非常贫穷,是个典型的贫穷的年轻的知识分子,因为你买不起冰箱,在中国人民大学当教授买不起冰箱,何谈电视,那是不可能的。 那时候我在想,我这辈子什么时候能买上电视?我在思考这样一个简单的问题,因为那时候电视要三四千块钱,我评上教授的时候大概128块钱一个月,你要买上三四千块的电视,不可能,我还要生活。所以当时我在想我怎么解决我的贫困问题,我不能天天再看书了,再写我的论文了。 有一次我就碰到我一个同学,他已经是富人,他有几百万了,那时候我的存款只有800块钱,我说我的成绩比你好,我的论文比你多,我说你怎么就发财了?他说我们俩合作,我说合作什么?他说你写我卖,你会写我会卖。我琢磨一下这可以。他说你别写你的学术论文,那没人买。你要写一个畅销书,我说我想想,可以,写对我来说问题不大,就写了本叫《股票债券全书》。 那个书两卷,大概加起来300万字,不是我一个人写,是个团队写的,我只是主编,我为写那个到北图待了一星期要看所有的股票债券的书,我光那个传统的稿纸就写了三本,把提纲详细的写出来了。写完以后就找合作者,我们大学里边的我们的老师也好,博士生也好,研究生也好,都开始分工就写了,那本书终于出来了,还在北京理工大学出版社出版,那本书出来以后我写完了他负责卖。当时我至少解决贫困问题了。 既然你这书都写出来了,大家就说你肯定是大专家了,实际上我那个时候只是了解一些知识结构。后来我思考中国的资本市场出了什么问题,有什么问题,到证监会去等等,这样慢慢的我就告别了宏观经济研究。 从1994年开始到现在已经大约26年,之后也有很重要的契机,是到了1995年我就来到我们学校的财政金融学院,它的前身叫财政金融系教研室,在那做一名教授。 我们财政金融系金融教研室大师云集,其中黄达校长等等都是非常著名的金融学界的一个前辈和导师。你和这些有涵养、有学问,同时又低调的人在一起,也会感染你,我的本质上年轻的时候是非常傲慢的,傲慢而高调,后来发现这个会有问题,所以这个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转折。 你在金融教研室做一名教师,弄个皮毛可不行,你必须要认真,人家一听要听得出来你是个金融学的真正的教授,你不能是假教授,这个对我是个考验。金融学它有技术门槛的,它很技术化,有很多结构化的东西必须清楚,包括那些监管的准则规则,风险的计算等等,这些你都要很清晰的,资产怎么定价的你要知道的。 那对我来说是一个重新学习的过程,之后当然开始研究资本市场,慢慢扩展到金融,是因为我发现在20世纪初,2000年前后,我有个重大的转变,突然意识到资本市场是现代金融的核心,资本市场是推动中国金融变革的最重要的力量。 很多人不理解,他认为基础核心是商业银行,我说不是,因为商业银行无法去配制风险,无法分散风险。资本市场能够把风险流动起来,分散开来,所以资本市场能够让全社会的存量财富有效的增长,只有资本市场它的财富和经济增长有函数关系,商业银行提供的任何产品和经济增长没有函数关系。 为此你就必须研究金融体系,要研究金融结构的变化,要研究中国未来发生最重大的变化是金融结构的变化,它的变化和产业结构变化至少是同等重要。因为你从各国研究来看,最后会发现各个大国它的金融是非常强大的,没有一个国家大国它的金融是弱的,是封闭的。 当然在1994年之前对宏观经济学的研究对我后来的金融研究产生了重大的影响,让我的视野比较开阔。它有宏观经济的概念,单纯的就进入研究金融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你这个问题在整个经济体系中处在什么位置,你看不清楚。只有你有宏观经济学的大的概念,你有了解金融学的那些技术性的要求,你才能够领会到金融的价值。 所以也有很多人说我对金融学的研究,包括我的论文,我的演讲,他们说反正是和真正的金融学教授不一样,又和经济学的教授不一样,因为我把这两种的成分融合在一起,这个很重要的。 学术研究不能追求时髦、追求轰动效应、追求名人效应、追求上进力,追求阅读量,我对这个也是比较反感。很重要的是一种表达,你要把本来的事情表达要讲清楚,不要以恶惩恶,你追求阅读量过什么10万+,坏东西也能阅读量10万+,所以我觉得学术研究很重要的就是你必须要凭良知出发,学者很重要的是良知。 【重点追问】网上对您的评价有说您是中国证券理论的奠基人,还包括您是三届证监会的智囊。 我是人民大学的教授,这个我是,其他的我都不是。网上说我是中国证券理论的奠基人,我对这个非常的恐慌,最多只能说我是比较早的研究中国资本市场的学者之一,这个称号我能接受,甚至现在仍然在孜孜不倦的研究中国资本市场的学者之一,五六十岁能够说是一个学者,前面加个知名的就了不起了。你现在就想弄宗师,你做梦去。(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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